练完太极，唐秒额头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，她拿手轻轻擦了擦，转头看向已经完全出来的太阳，准备离开这里。
大清早的太阳，不刺眼，却很耀眼，就和跟在她身后的程铮爻一样。
湖边有微微吹动的风，唐秒的头稍微往后偏了一寸，没真正转过去，任由那个跟屁虫跟在身后。
他跟的距离不远不近，中间能放下一口棺材。唐秒知道这个形容不太好，但她现在心情也没见得有多好。
尤其在别人跟的情况下。
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，走到日落村的人渐渐多起来，走到地面被太阳照射的越来越烫。
身后那个人都坚定不移地跟着。
唐秒来到碑拓的小店，有位老师傅正将宣纸附着在碑版上，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翼翼。
店里放了很多拓好的碑文，宣纸铺开在架子上，一眼望去像误入了书生的弄堂。
唐秒仔细去瞧宣纸上的字，低语这是南朝的字体，这话让老师傅听见了，说了一句话：“姑娘是个有文化的。”
“你连这个都知道？”程铮爻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，一只手插在兜里。
唐秒没回头：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？”
程铮爻罕见被堵，但他会见招拆招：“有一个知道不就可以了吗？”
说得模糊暧昧。
唐秒没接他的话，继续往前看，继而发现了其他朝代的字体。
老师傅是专门做这个的，程铮爻身姿卓越蹲下去，瞧着老师傅：“一副碑拓真迹多少钱？”
老师傅：“便宜的一千多，贵点的九千多。”
程铮爻：“给我拿副最贵的。”
老师傅这才抬头看他一眼：“用于何处？”
“送人。”程铮爻瞥了一眼唐秒。
而唐秒恰好望过来，满脸的拒绝：“我不要。”
程铮爻啧了一声。
老师傅笑着摇了摇头：“我不卖。”
程铮爻觉着稀奇：“老师傅清高？”
“你不是真心买，她不是真心要，糟蹋的啊，是我的真迹。”老师傅有条有理道，“你们不心疼它，我心疼它。”
唐秒走过来，也蹲到老师傅面前：“老师傅，你别理他，他不是真心的。”
程铮爻注视着唐秒，他是不是真心的，她怎么知道。
“借花献佛之人罢了。”
老师傅转了个身继续他的工作，明显不想搭理这小年轻。
唐秒走出门店，外面日头正盛，她眯了眯眼，忽而转头：“你别跟着我了。”
程铮爻耍无赖：“这条路它不姓唐，也不姓程，我想往哪走，就往哪走。”
“你这样没意思极了。”唐秒平静的怒视他。
“没意思就对了。”程铮爻只笑。
唐秒差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，他死缠烂打，没脸没皮，即使这样也能保持着他不可一世的骄矜与散漫。
“你行行好，别跟着我，我去寺庙给你点上十只高香，祝你那张嘴里能吐出象牙来。”
唐秒骂人都是讽着来。
对面人听着逗，气笑了。
“唐秒，我怕你又跑了。”
面对唐秒的怒视，程铮爻静静看着她，他的注视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深切感，眼底藏着汹涌的波涛。
那一刻，唐秒被这句话震到了，她移过眼转身往前走：“我就是不跑，也跟你没关系。”
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低，不知道程铮爻有没有听见。
到了下午，原本打算回去休息的唐秒忽然改了主意，转而去顾潮舟拍摄纪录片的现场。
农民正在泥塘摸泥鳅。
唐秒不怕脏，她本就是就田里脏过来的孩子，穿着一双桶靴就下去了，剩跟过来的程铮爻一脸嫌弃地站在田埂上。
他是矜贵公子，实在是没遭过这种罪。
但人和人的不同就体现在顾潮舟敢下来也肯下来，程铮爻恨不得转头就走。
“唐秒。”他站在田埂上喊她。
唐秒好心，理了他一回，抬起头静静看着他。
“你什么时候上来？”
以为会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，没想到到最后，程铮爻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唐秒明确说：“不知道。”
没有盼头才是最可怕的，但程铮爻明显开始死马当活马医了，贵公子找了块阴凉地坐下，在烈烈炎日下不解地看着下面那群有病的人。
没人管他。
唐秒是个逮泥鳅的好手，顾潮舟走过来：“我刚才听到了，他们夸你是漂亮的不寻常女人。”
唐秒做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模样，逗得顾潮舟忍不住笑，他看见她脸上满满的汗，于是跑去田埂边给她拿来一瓶冰水。
他洗了手。